王们除了要按照宫城的样子,在自己的归息之地,修建一定规模的陵园之外,他们还把百官拥立的威仪和气势再现出来,陵墓列石制度因此而产生。我们现在依然能够看到,南朝、唐、宋、明、清帝陵的神道两旁,各具情态的石翁仲(石刻的文武官员),始终寂然地保守着一个王朝的气势和旧梦。
翁仲原来是秦始皇时代的一个大将,姓阮,身高一丈三尺(合今2.39米),忠勇憨厚、力大无比。秦始皇东征六国时,西面狄夷不断滋事侵犯。为了保持西北*事平稳,秦始皇令阮翁仲将兵把守临洮(今甘肃省临洮县)。阮翁仲果然守土有责,不辱使命,多次击退外族侵犯,一时间,名声鹊起,保持了北方安定。翁仲死后,秦始皇用铜铸造了一尊翁仲像,置于咸阳宫司马门外,作为纪念。后来,匈奴人来咸阳朝拜秦国,远远地看见翁仲铜像,还以为阮翁仲活着,都悄然转身离去。此后,帝王们纷纷效仿,慢慢成为习惯。随着金属用途的扩大,阮翁仲的造像逐渐变为用石头雕刻。后来,人们把铜人像、石人像称为翁仲。作为卫士,翁仲逐渐被列置在帝王陵墓上。
到了唐高祖李渊入葬献陵的时候,用翁仲仪卫皇陵,已经成了大唐帝王丧葬的基本形式之一。公元年(唐贞观九年)农历五月,李渊患上风疾。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,他不想过多麻烦后人。在弥留之际,李渊下了一道诏书:“陵园制度,务从简约”。而到底怎么样简约,没有人能够知道。一个月后,风疾就淹没了李渊的性命。
当时的治丧班子是相当庞大的,这个班子不光安排皇帝后事的整个细节,应当还细致地推敲过皇陵的规划,比如怎么修建献陵?地面都要有哪些建筑?他们反复斟酌过这些问题。后来,献陵依照东汉光武帝原陵的规格和形制,修建在长安城北四十公里处的京兆三原(今陕西省三原县)徐木原上。当年农历十一月的庚寅日,一队猎猎幡旗把大唐国葬的队伍引向渭北高原上的献陵。这是一座坐北朝南,用*土堆积起来的覆斗型陵墓,长方形的陵园夯筑了规整的城垣,四面开着神门。
献陵神门之外列置了一对石虎,司马道两边列置了一对华表(石望柱)、一对石犀牛和几对翁仲。这些翁仲都圆雕而成,高达两米以上。李世民希望司马道两边的翁仲,能像先前那样忠心侍君。就这样,唐帝陵忝列翁仲的葬式,以习惯的方式在献陵确立下来。
大体帝王的心思如出一辙,往后各朝代的帝陵都沿袭了这个习惯。
这些翁仲分为文官和武官两类,文官翁仲持笏肃立、温文尔雅,虔敬中透着睿智;武官翁仲,拄剑恭立、威严肃穆,森然里藏着忠勇,它们大都身材魁梧、宽袍大袖、注视前方,唐代的雕刻艺术家们还赋予他们不同的个性特征,有的若有所思,有的庄重森然,有的虔敬谨慎,有的神清气爽。
翁仲渐渐成为一种文化符号,和一个朝代的性格风骨连为一体。年,柳宗元在人生失意之时,与朋友刘梦得分别之时,曾经慨叹:“十年憔悴到秦京,谁料翻为岭外行。伏波故道风烟在,翁仲遗墟草树平……”(《衡阳与梦得分路赠别》),近人郭伯谐也留下了:“行人欲问前朝事,翁仲无言对夕阳”。
帝陵翁仲的命运,似乎比皇陵本体要好一些。五代温韬盗掘渭北唐陵的时候,实在对陵园地面的石刻不屑一顾。那时候,他没有办法弄走一尊重达几吨甚至十几吨的翁仲,就是有办法弄走这些前朝故物,他实在不知道这些庞然大物对自己的将来有什么好处。
唐陵翁仲直接见证过皇陵遭到的匪祸,而自己终无大恙。一直到上世纪50年代,唐陵石刻一直没有引起盗墓者的兴趣。
然而,年,陕西博物馆(今西安碑林博物馆)由献陵搬走一只石虎(身长2.5米、高1.7米、胸宽0.85米,重约20吨)。年,又搬走了一只走姿石犀牛(身长3.3米、高2.1米、宽1.2米,重约30吨)。
唐陵石刻似乎有了离开自己曾经执守着的土地的可能。果然,上世纪末,唐宋帝陵前的石刻成为盗墓者觊觎的对象,给文化遗产保护工作带来了不少麻烦。